【影评】《四月物语》：这是暗恋，这是悬疑，这都是岩井俊二

1997年，富士台的月九剧《长假》在炙热的六月底结束，这出引发轰动的日剧，成为参与演出的演员们表演生涯的闪耀纪录。不过，对于刚满20岁的松隆子来说，让她拿到日剧学院赏最佳新人的《长假》，只是在她多栖发展的演艺事业之一，电视领域的锦上添花。

她在三月发行的第一张单曲〈明日，当春天来临时〉，受红白歌唱大赛邀请演唱；第一次参与电影演出《东京日和》，就让她拿到报知电影赏最佳新人奖；更无需多提她家传的传统艺能与舞台剧表演，在出道那几年，松隆子早早就成为实力兼具人气的优秀艺人。

松隆子初主演的电影，是她表演生涯最优美的作品

到了隔年，1998年3月，松隆子初次主演的电影《四月物语》正合时宜地上映了。这部由当时以《情书》、《燕尾蝶》成为备受瞩目的导演岩井俊二执导、只有67分钟的青春电影，却成为松隆子表演生涯里最优美的电影作品。就在今年的炙热夏天，我们可以在院线再次回顾这部带给观众“当春天来临时”沁凉感受的电影。

《四月物语》的电影剧情说来简单，一段话就可以解释清楚：在北海道出生长大的17岁少女榆野卯月（卯月在日本旧历里是“四月”之意），一一个人来东京就读武藏野大学。四月，卯月一一个人租房子住，一一个人看电影、一一个人逛书店，展开了她的新生活。

当然，《四月物语》没有这么简单，不是松隆子主演的长篇音乐MV，擅拍“暗恋”的岩井俊二，不只是用最美的镜头拍了这一个简单明了的故事：因为《四月物语》是一部将暗恋拍成“悬疑”的青春电影。

景框外的世界，观众的想像空间

在《四月物语》第一幕，是卯月的主观镜头：我们正在直视卯月的爸爸、妈妈、姐姐、哥哥，在充满融雪的车站送行。当他们──也是松隆子真正的家人──面对卯月这位女儿与妹妹时，露出了有点尴尬、羞涩又欲言又止的神情，观众只能看到卯月的手，贴在已经发动的列车窗上。镜头让观众自行想像卯月现在的表情，是跟家人们一样露出害羞的表情吗？是哭是笑这？岩井俊二在《四月物语》里，置入了许多这类“景框”外的想像空间。

比方说，卯月坐在户外长椅翻著书，但观众能看到她一边看书一边偷瞄画面左侧，她故作认真地翻了几页，最后阖上书，以一种很不自然的方式走向左侧──原来旁边坐着一对情侣正在激情热吻，害羞但又有点想偷瞄的卯月，最后用这种假装若无其事的喜剧方式速速退场。

这是岩井俊二擅长的细节：透过这种方式，让卯月跟观众像是共享了一一个可爱的生活小细节。

在《四月物语》里，松隆子饰演的卯月，始终都在电影里每一个场景的“中心”。这不是指她在每一个构图里的正中间，而她是《四月物语》每一场戏的主角，她的情感变化牵动着电影的每分每刻。电影不断展现卯月与生活周围互动的细节，观众默默看着内向的卯月各种小表情：害羞，偷笑，孤独，尴尬，黜臭。我们对这一个刚到东京、刚上大学的少女产生共感。

到了电影最后，我们才会知道卯月这些生活细节的点滴，最后会凝聚成《四月物语》的美丽真相：卯月为什么要来东京武藏野念大学这？

筱田升镜头下的日本春景，揭露《四月物语》的最大谜团

英年早逝的摄影师筱田升，除了在《四月物语》里拍出松隆子青春可爱的面貌，也拍出了最美的日本春景：卯月从寒冷的北海道到了温暖东京，一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居室伸懒腰，徐徐春风吹动了她的发丝，她轻轻地躺在塌塌米上；樱花纷飞如雨，新娘在落花中撑着伞前往下一趟幸福旅程；笨手笨脚的卯月──这是松隆子最擅长的喜剧戏路──在落樱雨中想帮搬家工人，但最后只搬了一张小椅子，以及一身的花瓣。

在学校附近骑着脚踏车趴趴走的卯月，多次前往“武藏野堂”书店，窗外撒进优美的黄昏光，卯月有些漫不经心地拿起架上的书，一边偷偷瞄着柜台，她好像在找什么人，最后我们会发现：她等的是在武藏野堂打工的山崎学长。

原来，高中时就暗恋山崎学长的卯月，是为了山崎学长，考上了武藏野大学。就在电影的最后，卯月终于鼓起勇气，向山崎学长开口，借了一把有点落漆──跟她本人有点像──的可爱红伞，当卯月在落雨里撑着这把伞，原先只是看着卯月生活的观众，“终于”听到卯月的内心独白：

“考上大学时，连老师都说是奇迹，然后，若要说这是奇迹，我倒想称它是『爱的奇迹』。”

原来，《四月物语》是一部纯爱作品，是一一个暗恋学长的少女，努力追爱的暗恋故事。

剧本只有8页、片长只有67分钟的《四月物语》，没有太多台词，岩井俊二透过筱田升的镜头、花了足足八一个月才完成的剪辑、为松隆子量身打造的配乐（钢琴全由松隆子本人演奏，几处弹错的部份也收进电影成品，因为那很卯月），完成了这部有着美好悬疑感的暗恋故事，刻划了一位原本羞于与别人说话、到了结尾可以向暗恋学长好好说话的少女。这是卯月的“四月物语”，也是她的青春成长史。